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,这周本该有两则报道相呼应。
一则是“我省首批‘非遗’代表性传承人公示,温州55人上榜占全省2成”。这是“红榜”,提及65岁以上的“非遗”传承人将享受政府艺术津贴,草根艺人由此领到“公粮”,国内开先河,是鼓舞人心的利好消息。同城媒体纷纷见诸报端。
另一则消息,却还压在我的案头。
日前,浙江工贸职业学院和温州传统工艺美术协会举行了一场座谈,对“温州传统工艺美术传承和弘扬”进行了探讨。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周锦云在会上提出了“红色警戒”的警示。
他说,上世纪90年代,他认为温州工艺美术传承正处在“黄色警戒”,十年过去瓶颈升级,现在到达“红色警戒”:一项调查显示,温州工艺美术种类一度曾有160多种,但现在资料收入的只有120多种,市民可以接触到的更只剩下五六十种;温州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现存6人,平均年龄66.1岁,省级大师22人,年逾花甲为多。
工艺美术种类减少、中坚传承人年事增高,由此他得出结论:90%的温州传统工艺美术传承后继乏人,形势不容乐观。“如果5到8年优秀传承人队伍没有建立,不少工艺美术技艺将成绝唱。”周大师如此补充。
我的神经,被这条警戒线拨动。脑子里,迅速闪回着“非遗”相关领域采访时的新闻事件。
去年6月10日,“非遗”的概念随着首个“非物质文化遗产日”进入报道范畴,词条萦绕着端午祭被韩国人抢注之类的遗憾情结。此后,温州市“非遗”名录、省名录层层建立,“申遗”、普查步步跟进,捷报背后却挥之不去这样一些声音:“救救马灯戏”、“药发木偶就两家会了”、“我们年纪大了,跳藤牌舞吃不消”、“我43岁,是单档布袋戏最年轻的人”、“卖技是我小时候看过的,现在都没有了”……此外,就是沉默——受访者提及某种技艺人亡艺绝之后,那种凝结在谈话间,难以形容的寂静。
毋庸多说,我在“红色警戒线”这五字上画一个圈:此间人的忧虑,该让公众知晓。
“你们媒体先别忙着报道。”周大师此后的话,打断了我的念头。
他诚恳地希望媒体能向社会报道工艺美术传承中积极的一面:不要总敏感于哪个技术没有饭吃、哪个技术没有人学,不要总让年轻人对传统艺术闻风止步;要让年轻人发现工艺美术从业者也开奔驰、宝马,让年轻人看到工艺美术市场化的光明前景,让年轻人除了产生道义的同情之外,乐于继承这个事业。
这是大师对工艺美术传承建议的第四点,而且专门针对媒体而言。
会后,其他的一些老师也说“红色警戒线”只是一种危机感的描述,但“两难”却依旧横亘在公众的认知面前。
“两难”,不是大师给媒体出难题。是现在“非遗”传承面前在理智与情感的困境。
于情,从业者对岌岌可危的技艺忧心忡忡,他们不愿放弃代代相传的薪火。
于理,他们无奈于有自己的价值追求,他们更理解年轻人循着经济而去的脚步。
“红色警戒线”悬在大师心头,底下就是更为真实的价值“两难”。
无怪乎在论及传承瓶颈时,专家们总提到“价值问题”。论收入,普通工艺美术技师日不过百,与水泥工、木匠相差无几;论成本,一个有一定美术工艺基础的青年一个月衣食住行,加上采风和各种资料学习,每月需要两三千元,而且工艺美术人才“三年入门、五年初会、十年成长”……显然在价值体系中,劳动者的投入和报酬难得平衡,而这一不平衡又恰恰放置于消费社会、放置于有着强烈消费需求的青年从业者面前。
这个“两难”能由谁来解呢?
靠年轻人的兴趣,觉悟?靠大师、从业者的责任?靠社会、政府的支持?
座谈会上,不少专家提出,现在工艺美术市场不是微缩,而是转型,需要政府提供更大的平台,给予税收等一系列政策支持;现代工艺美术技艺传承不是单纯危机,而是体制转型,需要走出“师徒制”培养模式,融入更多社会、政府办学力量的支持。
显然,解开“两难”,一个都不能少。
这样看来,传承人公示的那则消息倒是呼应得恰逢其时:65岁以上从业者每人每年3000元,70岁以上从业者每人每年4000元。
正如我们熟悉的政治经济学所说:货币难言多少,只是一个符号。黄之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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